梅玉璁牵头渔阳会议,表示劫掠渔阳的祸首乃是死海血骷髅女魔头
白袍男子害怕极了。要是家主最终与对手相视而笑,还携手合奏一曲《高山流水》之类,管中蠡怕自己会失手打死他。
还好这可怕的一幕,始终没有发生。
不知过了多久,莫宪卿与少年齐齐撤掌,内力拼搏其实极之凶险,除非有压倒性的优势,否则连撤手都有可能受重伤。然而,这两股内力的交互作用委实过于调和,以致何曰泰盘膝坐地、双手虚抱,运功调息内视之际,连十指爆甲的创口都不再流血;此等惊人的自愈效果,管中蠡闻所未闻,见老蛤蟆的脸色比想像中要好上得多,默默在一旁护法,同时留心家主与少年处。
两人收功吐息,不及跃开——或跃前——几乎是同时戟指,双双失声:
“……你是老仙传人?”
“……你是仙师弟子?”
“你哪儿学的《远飏神功》?”
“你哪儿学的《坐忘神功》?”
“苍城山。”锦衣少年上下打量他,满面狐疑,皱眉道:“你呢?”
莫宪卿欲言又止,气势为之一馁,面对少年极其伤人的掂量扫视,浑身都不自在,仿佛缩小了半圈,嚅嗫道:“我……我不能说。”见少年一脸的恍然和鄙夷,就差没吐出“骗子”二字,软弱辩驳:
“我发过誓的。真……真不能说。”
这少年不是别人,正是依约来夜韶庄与“世叔”会合的唐净天。
他其实早已抵达,那会儿庄门还未开,唐净天跃上墙头,里外踅了几匝,始终不见世叔踪影,倒是在梅一仑房内翻出这套簇新的袍服靴鞋,两人身形相若,换上后揽镜自照,得意洋洋,在榻上小憩到刚刚,恰赶上了前堂六打一的大场面。
自有白如霜和军荼利之后,他心就向着女子多些,见六花剑全是标致的姑娘,那白袍披麻的嘴脸又特别讨人厌,心里自已定了忠奸,出手不过是小惩大戒,向歹人略施教训罢了。
但帝里的万宝彀和简平星盘仪,俱是奇门器械里的重宝,管、何二人下了大半辈子苦功,尽管非是唐净天的对手,仓促应战间仍缴了他的兵器,引动少年杀机。若非莫宪卿误打误撞使出《坐忘神功》与之比拼内力,今日夜韶庄恐成帝里群英的埋骨之地。
唐净天没听过捞什子《坐忘神功》,但适才内劲的同质交融之感,却是半点也骗不了人,而这样的“系出同源”之感,西来至今竟已是第二回遇上,他忍不住问莫宪卿:
“你认识一个叫方骸血的么?有没听过一门武功,管叫《随风化境》?”
反天霄城阵营这厢不比他们的对头,不仅情报未曾互通有无,连带头的须于鹤自己都不甚了了。反正啥事都是天霄城,最坏就是七玄盟,事实什么的全不重要,扎个草人推给它就完。
莫宪卿摇了摇头,唐净天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,皱眉道:“万一遇上了,你小心点。他的内功跟……一样,只是比较邪门,一弄不好要吃大亏。”本想说“跟我们一样”,只是这个“一样”又不真是一样,况且素昧平生的,哪来的我们?想想那方骸血若能真能盗人功体,委实太过恶心,还是提点他一下,莫教那坏东西如愿。
莫宪卿再怎么满心狐疑,也能听出少年不是歹意,讷讷拱手:“多……多谢提醒。少……少侠来自苍城山?”他不是心思机敏、口舌快利的那种型款,万幸还记得把“少年”改成“少侠”,不致坏了这莫名其妙平和下来的微妙气氛。
门外一人笑道:“这位唐净天唐少侠不惟是霓电老仙的高足、获老仙破格准许渡入红尘的‘青羽誓者’,更是浮鼎山庄当世唯一的嫡系继承人。当日在游云岩下力敌天痴上人、七玄盟主以及天霄城的墨柳那厮,几乎擒下阴谋家的,也是我这位艺高人胆大的好世侄!”
唐净天眉心微蹙,叫道:“世叔!怎地现在才来?我差点杀人了。”
来人一身青衫白褙皂云履,金冠束发,背负长剑,剑末悬的玉坠黄流苏迎风飘飘,端的是道骨仙姿,仪表不凡,正是被认为已亡于七玄妖人之手的东燕峰掌门,“血火灵燔”梅玉璁。
莫宪卿、管中蠡都是见过他的,难掩惊诧;须于鹤总算盼到救星,赶紧倒履相迎。梅玉璁命人收拾打烂的家生,引众人至后进花厅,茶点早已备便,另于前院廊间摆下桌椅酒水,招待帝里猛士、落鹜庄仆从车伕等吃喝,俱都欢喜。
六花剑不离主人,相从入得花厅,亦给她们安排了绣墩坐下歇腿,环绕在胡媚世周围,思虑十分细腻。
鸣珂帝里今日发难,连须于鹤都给杀了个措手不及,自不是他能准备。临时着人张罗至此,谁才是此庄主人,不言可喻。
梅玉璁简单说了自己被假七玄盟追杀、在浮鼎山庄诈死之事,说侥幸余生后,便藏匿于此间,等待机会,天幸有须长老挺身而出,约七砦首脑于此间义聚云云。
须于鹤辛苦忙活了半天,差点给帝里整碗端去,梅玉璁好歹还提了他一嘴,但无助于止损,可说是经前堂、花厅这两层筛子一筛,行云堡的中兴伟业算是随水流去了,反天霄阵营的帅锦再与他须于鹤无甚瓜葛,彻底被边缘化也是意料中事。
梅玉璁口齿便给,三言两语便内情说得分明:劫掠渔阳的祸首,乃是名为“死海血骷髅”的女魔头,唐净天提及的方骸血正是她麾下的首席战将,其据地无际血涯被攻破后两人出逃,如今暂且押于锭光寺中,交由天痴上人看管。
众人面面相觑。这么一来,岂非弄错了目标?天霄城居然是无辜的……真相一经揭露,现场反而陷入了沉默。